藏取经传》,故事起伏跌宕,有一个猴行者化身做白衣秀士,跟在唐三藏身边,一路保护他周全。
这位白衣秀士当真厉害,天上地下唯他独尊。而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。
很长一段时间,花无缺都认为自己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。
他想,自己到底是哪一块石头蹦出来的呢。
移花宫占地阔大,辖内的山石无数,可他想,自己也算是厉害的,自然是一块上好的石头蹦的。
他练完功就四处溜达,终于在无寂湖边找到了一方润泽光亮的青石,尤其是这石头中间还有一道裂缝,显然他当年就是从这里出来的。
到了观音寿诞,他就拿了三注清香,插在石头前面,规规矩矩给石头磕了三个响头,那声音太大了,居然惊扰到了对面的人。
湖中红莲盛放,香气喷溅四溢,傍晚时分,那若有若无的雾气从湖里缓缓浮动上来,站在石头背面,临水而立的女子黑发垂至膝盖,宛如一匹潋滟无比的绸缎,她微微侧头看了看花无缺,那是微有清凉之意的眼睛。
“你在干嘛?”
“回大姑姑的话,我在祭拜我的母亲。”
“你的母亲——是——?”她微微吃惊,看了看石头,又看了看自己,说:“怜星已经告诉过你,我并不是你的——”
花无缺无限依恋地摸着青色石头,说:“这是我的娘亲,大姑姑,她好像不会说话,希望大姑姑不要怪罪她。”
这些往事就像是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云霞般的雾,需要一层层拨云见日,花无缺想,他明明记得邀月大姑姑的模样,从哪一天开始,他关闭上了自己心里的那双眼睛,终于开始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?
那日傍晚,面对着七八岁还不太懂事的自己,邀月明明是快要笑出声来,但她好像意识到花无缺真的很渴望拥有一位娘亲,所以她明明忍到五官略扭曲了,仍然压制着没有笑。
她最后居然摸了摸花无缺的头,轻声说:“好的,我们都好好照顾她。”
说完,又伸手摸了摸那块青色的石头。
花无缺也不是真的傻子,大概一年不到,他就恍然大悟,那白衣秀士猴行者,真只是话本子里的故事而已。
而他的娘,恐怕是死了。
否则怎会不来看他?
邀月满脸都是汗,擦了又很快流出来,长睫上也挂着汗珠,她几乎睁不开眼睛,只是执拗地握着花无缺的袖子:“不要走……”走了就看不见了。
花无缺几乎要急出汗来,他极怕邀月真的病出什么不好来,竭力将自己的袖子抽出去,她突然双手压着他的双臂,一双眼像是燃烧般亮:“不准走。”
这话真的是对自己说的吗?
恍惚间,花无缺的心里突然浮现一个疑问。
这个问题让他心脏猛然被猛兽啃噬般疼。
他不觉贴近她汗津津的脸庞,问:“我不走吗?”
她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,从小臂一路攀爬到上臂,用力地点头:“不走。”
“我是谁?”
屋子瞬间静了一静,灯花突然一爆,荜拨一声,邀月额头在他胸前蹭了蹭,无限娇憨顽皮地说:“花无缺啊,公子爷,你是不是又傻了。你就是个傻子。”
花无缺伸手将她搂在怀里,手指无意在她顺滑的发间微动。
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充满了。那种满溢的喜悦难以形容。
他都不知道,这辈子他能这样开心,就像是胜利的战鼓在敲响,又像是心头开了一朵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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